**（起）**“命也留不得！”
老嬷嬷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钢针，狠狠扎进武曌（或者说武明玉）的耳膜，也瞬间冻结了她刻意维持的啜泣。
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，只有河水呜咽。
秀女们噤若寒蝉，眼神复杂地在老嬷嬷和这个“失忆”的可怜虫之间逡巡。
武曌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不是恐惧，而是被冒犯的滔天怒意和冰冷的算计交织。
区区一个奴才，竟敢用性命威胁于她！
前世登基前，这般蝼蚁连仰视她的资格都没有！
但此刻，这具年轻却虚弱身体里残余的本能反应，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，脸色比落水时更加惨白。
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，一丝血腥味在口中弥漫，才勉强压下眼底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寒光与杀意。
**（承）**“李嬷嬷息怒！”
一个略显圆滑的声音适时响起，打破了僵局。
一个穿着靛蓝色太监服、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挤了过来，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，对着那铁面嬷嬷躬身行礼。
“武姑娘刚遭大难，魂魄未定，一时惊惧失了记忆也是有的。
您老经验丰富，慧眼如炬，不如先让姑娘换身干爽衣裳，喝碗定魂汤压压惊？
这初春水寒，若再染上风寒，耽误了进宫，奴才们万死也难辞其咎啊！”
李嬷嬷布满皱纹的脸皮抽动了一下，冰冷的目光在太监脸上剐了一下，又落回武曌身上，那审视的意味丝毫未减。
她显然不信这失忆之说，但太监的话也点出了利害——人死在路上，尤其是待选秀女，她也脱不了干系。
“哼！”
李嬷嬷重重哼了一声，松开了钳制武曌下巴的手，留下几道红痕。
“孙得禄，带她下去！
用最快速度拾掇干净，别误了行程！
给她灌药，让她好好‘想想’自己是谁！
若进了宫门还是这般疯癫模样……”她没说完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森然寒意，比河风更刺骨。
“嗻！
奴才省得！”
孙得禄太监连忙应下，使了个眼色，两个粗壮的仆妇立刻上前，不由分说地架起瘫软在地、依旧“瑟瑟发抖”的武曌，半拖半拽地将她带离了甲板。
**（转）**船舱底层狭窄而潮湿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廉价脂粉混合的气息。
仆妇的动作毫无怜惜，粗暴地剥下武曌湿透的沉重旗装，用粗糙的布巾胡乱擦拭她冰冷僵硬的身体，又给她套上了一件半旧的、质地粗糙的素色棉袍。
整个过程，武曌如同提线木偶，任由摆布，眼神空洞，身体不住地“颤抖”，口中偶尔溢出几声无意识的呜咽，将一个受惊过度、失魂落魄的少女演得惟妙惟肖。
一碗气味刺鼻、滚烫的褐色汤药被硬灌了下去。
苦涩的药汁灼烧着喉咙，武曌强忍着呕吐的欲望，顺从地咽下。
她知道，这碗药，既是“定魂”，也是警告。
仆妇离开，舱门被从外面锁上。
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人。
瞬间，所有的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。
武曌猛地坐首身体，空洞的眼神锐利如鹰隼，哪里还有半分惊惶？
她迅速检查这具身体——西肢纤细，皮肤细腻，没有明显的伤痕或胎记（除了李嬷嬷掐出的红痕），指腹没有茧子，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女子。
她尝试调动内息，却只感到一片空虚，这身体毫无根基。
她闭上眼，强迫自己冷静，飞速梳理现状：* **身份：** 武明玉，汉军旗正白旗佐领武柱国之女，进京待选秀女。
* **处境：** “意外”落水，伪装失忆成功（暂时），但己引起掌事嬷嬷的怀疑和厌恶。
前途凶险，稍有差池，真可能“命也留不得”。
* **环境：** 清朝！
一个她全然陌生、礼教森严、满汉分明、对女子束缚远超大周的朝代！
入宫选秀，是唯一己知的出路，也是龙潭虎穴的入口。
**（合）**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开锁的哗啦声。
武曌瞬间收敛所有锋芒，重新蜷缩回角落，抱着膝盖，将脸埋进臂弯，只露出一个微微颤抖的、苍白的侧影。
进来的是孙得禄太监。
他端着一个小托盘，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和一小碟咸菜。
他放下托盘，没有立刻离开，而是蹲在武曌面前不远处，用一种压低的、带着某种探究的声音说道：“武姑娘？
您好些了吗？”
武曌没有抬头，只是发出细微的、如同幼兽般的呜咽。
孙得禄叹了口气，声音更低了：“姑娘，您……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？
连您贴身带着的、最要紧的东西也不记得了？”
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武曌空荡荡的脖颈和手腕。
武曌心中警铃大作！
*最要紧的东西？
* 是信物？
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这太监是在试探，还是另有所图？
她不敢露出任何破绽，依旧维持着茫然无助的状态，只是“颤抖”得更厉害了。
孙得禄等了片刻，见毫无反应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，随即又堆起那副圆滑的笑容：“唉，看来是真伤得不轻。
姑娘，您先吃点东西垫垫。
船快靠岸了，进了神武门，那才是真真的‘规矩’地界儿。
李嬷嬷……那可是宫里积年的老人，最是讲‘规矩’的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规矩”二字，意味深长。
“您啊，”他站起身，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，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调子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警告，“趁着这最后一点水路，好好‘想想’。
这宫里的‘规矩’，记不住，可是要命的。”
**（悬念结尾）**舱门再次被锁上。
脚步声远去。
狭小的船舱里，只剩下清粥微弱的香气和孙得禄那番话冰冷的余音在回荡。
武曌缓缓抬起头，脸上再无半分脆弱。
她盯着那碗清粥，眼神深不见底，如同寒潭。
*最要紧的东西……是什么？
遗落在河里了？
还是被人趁机拿走了？
**孙得禄的话，是提醒，还是威胁？
**而那个李嬷嬷口中的“规矩”，又将是如何的森严可怖？
*船身轻轻一震，似乎靠岸了。
外面传来纷杂的吆喝声和脚步声。
神武门，那象征着无上权力也吞噬无数红颜的紫禁城门，近在咫尺。
失忆的秀女武明玉，带着满身的谜团和一个千古女帝的灵魂，即将踏入这世间最华丽也最凶险的牢笼。
她“丢失”的，究竟是什么？
前方等待她的“规矩”，又会以何种方式让她“要命”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