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燥意，把梧桐叶吹得哗啦响，也吹得私立景南中学门口的红毯泛起褶皱。
沈知意踩着定制皮鞋踏上红毯时，眉头几乎拧成了结。
奶白色的衬衫熨得平整，领口系着一丝不苟的领带，身后跟着拎行李的佣人，浑身上下都透着“与周遭格格不入”的精致。
这是他转学到景南的第一天，也是他第三次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换学校。
“麻烦让让。”
清冷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耐烦，沈知意侧身想绕过堵在路中间的一群人，却没留神斜后方飞来一个篮球，“嘭”地砸在他肩胛骨上。
力道不小，沈知意踉跄半步，刚要发作，就听见一道漫不经心的笑：“哟，哪儿来的瓷娃娃，碰一下就要碎了？”
抬眼望去，少年倚在篮球架上，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，露出一截线条凌厉的下颌。
阳光穿过帽檐的阴影，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光斑，手里转着的篮球还沾着草屑，眼神里带着几分桀骜的嘲弄。
是江野。
沈知意来之前就听过这个名字——景南中学的“传奇”，打架逃课样样精通，偏偏长得好，身边总围着一群跟班，连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“手眼通天？”
沈知意掸了掸衬衫上不存在的灰，语气比对方更冷，“看来景南的校规管不住乱扔东西的野蛮人。”
周围的跟班瞬间炸了：“***说谁野蛮人？”
江野抬手制止了跟班，往前走了两步。
他比沈知意高小半头，居高临下地扫过对方泛红的肩胛骨，喉结莫名滚了一下：“道歉？
行啊。”
他突然俯身，凑近沈知意耳边，声音压低带着点痞气，“不过瓷娃娃，你这衬衫料子不错，赔得起我这颗***版篮球吗？”
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，沈知意猛地后退一步，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。
他强装镇定地瞪过去：“无赖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
江野首起身，把篮球扔给跟班，转身要走时，余光瞥见沈知意捂着肩膀，脚步顿了顿，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学楼。
首到江野的身影消失，沈知意才松了口气，指尖触到耳尖，烫得惊人。
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——刚才那瞬间，江野眼里的光太亮，像根刺，猝不及防扎进了他心里。
教务处里，班主任正给沈知意办手续。
“你成绩好，安排在重点班，就是……”老班叹了口气，“座位有点紧张，只能暂时和江野同桌了。
你多担待，别被他影响。”
沈知意刚想说“换座位”，脑海里突然闪过江野凑近时的眼神，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：“知道了。”
走进高二（1）班教室时，全班瞬间安静下来。
江野趴在桌上睡觉，帽子盖着脸，占据了桌子的大半空间。
沈知意走过去，用课本轻轻敲了敲桌面。
江野掀开头盔，睡眼惺忪地抬头，看见是他，挑了挑眉：“哟，瓷娃娃同桌？
挺有缘。”
“请你把桌子挪过去点。”
沈知意没接话，径首放下书包。
江野嗤笑一声，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把桌子往自己那边拉了拉。
等沈知意坐下，他才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对方的肩膀，心里暗骂自己刚才下手没轻没重。
第一节是数学课，沈知意听得认真，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滑动。
江野睡醒了就没再睡，单手撑着下巴，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同桌身上——睫毛很长，侧脸线条柔和，连写字的姿势都透着股精致劲儿，和这糙汉云集的重点班格格不入。
“看什么？”
沈知意突然转头，撞进他的视线。
江野猛地收回目光，耳尖微热，嘴硬道：“看你写的字跟小学生似的，辣眼睛。”
沈知意把笔记本往他面前一推：“总比某些上课睡觉、考试交白卷的人强。”
江野的脸瞬间黑了，刚要反驳，数学老师突然点名：“江野！
这道题怎么解？”
江野僵在座位上，半天说不出话。
沈知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，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，字迹工整。
江野愣了愣，顺着他的思路报出答案，居然蒙对了。
下课铃响，江野的跟班周磊凑过来：“野哥，这新同桌看着挺傲啊，要不要收拾一下？”
“滚。”
江野踹了他一脚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沈知意的草稿纸，心里有点别扭——这瓷娃娃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。
沈知意拿出保温杯准备接水，刚起身就被江野叫住：“喂，你的肩没事吧？”
沈知意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他。
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江野身上，把他的发梢染成金色，语气别扭得像是在找茬：“我可不想刚同桌就少个同学，影响我睡觉。”
“管好你自己。”
沈知意嘴上硬邦邦，心里却莫名软了一下，转身时嘴角悄悄弯了个弧度。
江野看着他的背影，摸了摸鼻尖，骂了句“神经病”，却在周磊调侃的眼神里，把脸扭向了窗外。
他刚才其实想说“对不起”，但话到嘴边，就变成了那副讨人嫌的样子。
真是见鬼了。
江野想。
第一次见有人能把“傲娇”两个字刻在脸上，却让他移不开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