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刺入鼻腔，紧接着是心脏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。
林琛感觉自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，不断向黑暗的深渊坠落。
他猛地睁开眼。
视线模糊，耳边是持续不断的、令人烦躁的蝉鸣。
汗水浸湿了额发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
他坐起身，茫然地环顾西周。
贴着泛黄篮球明星海报的墙壁，老旧的木质书桌，桌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复习资料，还有那台笨重的大屁股电脑显示器……这里……是他的家。
他高中时代的卧室。
不是2023年冰冷高效的ICU病房。
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，那里没有剧痛，只有年轻心脏有力而平稳的跳动。
他冲到书桌前，拿起那个厚重的诺基亚首板手机，屏幕亮起，日期清晰得刺眼：2008年6月12日，星期西。
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。
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涌上心头——是狂喜，是难以置信，是如释重负，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、几乎要落泪的庆幸。
他重生了。
回到了十八岁，这个一切才刚刚开始，所有遗憾都还来得及弥补的夏天。
他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很久，听着窗外熟悉的市井之声，让这个认知慢慢沉淀，融入骨血。
这一次，他不会再虚度。
晚饭时，气氛一如往常。
母亲李慧做了他爱吃的红烧排骨，不停地给他夹菜。
“多吃点，考完了就好好补补。
分数还得过阵子才出来，别想那么多。”
父亲林建国抿了一口散装白酒，惯例性地开始规划：“等成绩出来了，填报志愿是大事。
我打听过了，现在学计算机、金融都挺吃香。
你心里要有个数。”
若是前世的林琛，听到这种“安排”，内心多少会有些叛逆。
但此刻，他看着父母还显年轻的脸庞，听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唠叨，只觉得无比珍贵。
他放下筷子，语气平静却认真地开口：“爸，妈，志愿的事我会仔细考虑。
不过在这个暑假，我不想闲着，想去找个暑假工做做，锻炼一下自己。”
“暑假工？”
李慧有些意外，“这么热的天，去哪找啊？
在家休息休息不好吗？”
林建国倒是没反对，只是问道：“你想做什么？
去你二叔工地？
还是想去饭店端盘子？
体验下生活也行。”
“我想找个晚上上班的活儿，”林琛早己想好，“白天太热，而且……我打算白天去报名学车，考个驾照。
以后肯定用得上，趁现在有时间先把这事办了。”
学车这个理由，既实际又为未来考虑，一下子让他的提议显得成熟了不少。
林建国闻言，点了点头：“学车这个想法对，技多不压身。
晚上打工……你想做什么？”
“我看看能不能找个清吧或者咖啡馆的服务员，”林琛说，“环境相对安静，也能接触不同的人。
咱们家附近不是新开了个叫‘旧时光’的清吧吗？
我下午路过看着挺不错的，想去问问招不招人。”
他没有表现出未卜先知的样子，而是把想法归结于日常的观察，合情合理。
李慧还是有些担心：“那种地方……会不会太乱了？”
“妈，就是那种很安静的小酒吧，喝点饮料听听音乐的那种，不乱。”
林琛耐心解释，“我就是端端盘子收拾桌子，还能学学怎么和人打交道，总比去工地搬砖安全吧？”
儿子条理清晰，考虑周到，林建国和李慧对视一眼，都没再反对。
孩子长大了，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。
“行，那你明天自己去问问。
注意安全，要是太晚了就打电话，我去接你。”
林建国最终拍了板。
第一步，家庭内部的“立项”，顺利通过。
第二天上午，林琛就去驾校报了名，交了钱。
流程很快，拿到了交规手册，约好了理论学习的时间。
做完这件为未来铺路的大事，他心中更踏实了几分。
下午，他特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T恤和运动裤，来到了“旧时光”清吧门口。
白天这里不营业，木质招牌在阳光下显得很安静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推门走了进去。
风铃叮当作响。
店里只有老板娘苏曼一个人，正坐在窗边的位置核对账本。
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晚上才营业。”
苏曼抬起头，看到是个面容青涩、眼神却异常沉静的少年，语气缓和了些。
“曼姐你好，”林琛用了略带尊敬的称呼，语气不卑不亢，“我叫林琛，是刚高考完的学生。
想问问您这里需不需要暑假兼职的服务员？
我晚上都有空，能吃苦，也愿意学。”
苏曼打量着他。
少年站姿笔首，眼神干净，说话条理清晰，和那些毛毛躁躁来找工作的学生很不一样。
“我们这活儿不轻松，而且工资不高。”
苏曼合上账本，想试试他。
“工资按规矩来就行。”
林琛微笑，“主要是想有个锻炼的机会。
我看您这里的格调很好，应该需要细心点的人。”
他的话里带着真诚的夸赞，却不显得刻意奉承。
苏曼心里动了动，清吧确实需要个可靠的人帮忙，晚上客人多是白领和学生，这个看起来沉稳又有点书生气的少年，或许正合适。
“会调简单的饮料吗？
或者认识些常见的酒水？”
“不会，但我可以学，我学东西很快。”
林琛坦诚地回答，目光里是认真。
苏曼看着他，终于点了点头：“行吧，那你今晚七点过来，我先看看。
试用期三天，一天二十五，没问题吧？”
“没问题，谢谢曼姐！
我准时到。”
林琛心里一松，诚恳地道谢。
走出清吧，夏日的阳光有些晃眼。
林琛眯起眼，看着街上车水马龙。
驾照报名了，晚上的工作也找到了着落。
重生后的第一天，每一步都踏在实处。
他知道，这个夏天，将是他崭新人生的真正起点。
未来的路，正随着他踏实的选择，一步步在脚下延伸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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