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。
我死了。
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。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和爸妈愉快的谈笑声。
他们回来了。
我的灵魂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，飘到了门口。
爸爸搂着妈妈的肩膀，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。
“张教授那孩子真是没得说，”爸爸语气里满是赞赏。
“那钢琴弹得，以后肯定是上顶尖音乐学院的料子，而且小小年纪就认识那么多标本了”
“是啊，张教授真是好福气。”妈妈笑着附和。
随即语气带上了惯常的抱怨，“要是咱们家这个能有小哲一半省心……”
小哲。
那个总是在班上欺负我的小哲。
他会故意碰掉我的文具，在走廊里撞我，还带着其他同学一起笑话我身上沾着的爬虫饲料味道。
有一次，他把我的作业本扔进水坑里，我哭着回家。
那个时候爸爸妈妈生气的要去算账，说要为我讨公道。
可现在……
妈妈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后院的方向，脚步顿了一下。
我的心，猛地一紧。
妈妈要去看我了吗？
然而，妈妈只是嗤笑一声。
她对着爸爸说：“哟，你听，多安静。现在知道乖了？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？也省得我们费那么大劲。”
“哼，”爸爸冷哼一声，竟朝着缸的方向走了两步，抬起脚，不轻不重地踢在缸壁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我仿佛能感觉到那震动传到了我冰冷的身体上。
“看来这法子有用，”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，“这废物总算不吵不闹了，看来是知道怕了。”
不，不是的。
我不是不吵不闹，我是不能吵不能闹了。
爸爸！妈妈！我在这里！我就在这里啊！
我的灵魂急切地扑到他们面前，挥舞着透明的手，想要抓住他们的衣角，想要大声地告诉他们。
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，我的手也像空气一样穿过了他们的身体。
他们看不见我，也听不见我。
他们谈论着别人家的孩子有多么优秀，嘲讽着他们口中那个终于变乖的我。
巨大的委屈和绝望淹没了我。
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妈妈，看着她放下包，去给一条最近有些拒食的球蟒准备食物。
她小心翼翼地夹起老鼠，温柔地对着玻璃箱里的蛇说：“乖，吃点东西，病才能好哦。”
她看着那条蛇的眼神，带着我曾无比熟悉的关切和耐心。
那一刻，比死亡更冷的寒意贯穿了我的灵魂。
我蜷缩下身子，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，匍匐在妈妈的脚边。
她正专注地观察着蛇是否进食，温暖的灯光照在她侧脸上。
我抬起头，对着她，发出微不可闻的，无人能听见的哀求：
“妈妈……”
“那条蛇生病了，你给它喂药。”
“我也生病了……我浑身都疼，我好冷……”
“你看看我……也看看我吧……”
她的目光，始终温柔地落在玻璃箱内，未曾向脚边，亦未曾向窗外那口沉默的缸，投去一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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