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我当做树洞什么意思

“小鹿，你快帮我骂骂那个傻逼总监！他今天居然当着全组人的面说我的方案没创意！我呸！他懂个屁的创意！”

电话那头，林菲菲尖利的声音像一把锥子，狠狠刺进我的耳膜。我把手机拿远了些，另一只手熟练地在桌面上轻轻一点。

电脑屏幕上，一个音频编辑软件的波形图随着她的声音剧烈地起伏着。

我平静地按下快捷键，一段新的录音开始了。

这是她这个月第72次打电话给我，主题永远是咒骂、抱怨和发泄。而我，是她专属的，24小时在线的情绪垃圾桶。

“他就是嫉妒我年轻漂亮有才华！你说对不对？他一个地中海油腻男，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？”林菲菲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优越感。

我敷衍地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落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。晚上十一点半，我刚改完第八稿的策划案，脑子像一团被车轮碾过的浆糊。

“你‘嗯’是什么意思啊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不好？”她的语气瞬间变得警惕和不满，“我就知道，你肯定也偷偷觉得我不如你，对不对？”

来了，她最擅长的，就是把所有人的沉默都解读为对她的否定，然后开始新一轮的自我悲情和对我的指责。

“没有，我只是太累了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但真诚。

“你累？你有什么好累的？你不就像个小文员，每天朝九晚五，做点复制粘贴的活儿吗？不像我，身居要职，每天都在为公司创造巨大的价值，压力多大啊！”

我捏紧了手中的鼠标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小文员？复制粘贴？

她似乎忘了，她口中那个“没创意”的方案，最初的灵感核心，是我上周吃饭时顺口提给她的。她也忘了，她现在这份“身居要职”的工作，是我托了无数关系，甚至求了我那个不愿多谈的舅舅，才帮她内推进去的。

她更不知道，她口中那个“傻逼总监”，今天下午刚刚签下了我做的另一份策划，并且对我大加赞赏，甚至暗示了下个季度的晋升名额。

当然，这些我一个字都没跟她说。

因为我知道，一旦说了，迎接我的不会是祝福，而是一场更猛烈的、夹杂着嫉妒与怨恨的负面情绪风暴。

“菲菲，我明天还要早起开会，先睡了行吗？”我打断她的滔滔不绝，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酷刑。

“睡睡睡，你就知道睡！一点姐妹情分都不讲！我心情这么差，你不安慰我就算了，还催我挂电话？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充满了委屈和控诉，“许鹿，你变了，你是不是交了新朋友，就不把我当回事了？”

我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。

“晚安。”

我没有给她继续撒泼的机会，直接挂断了电话，然后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。

世界瞬间清净了。

我靠在椅子上，静静地看着那段刚刚保存好的音频文件，文件名被我标注为“72”。

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大概是从半年前，我帮她进了现在的公司开始。我们明明在不同的部门，她却总能精准地将工作中的所有不满、人际关系的所有摩擦，甚至是她看不惯的某个同事的穿着打扮，都巨细无遗地倾倒给我。

一开始，我以为这是闺蜜间的正常吐槽。我耐心地听着，劝解她，帮她分析问题。

可渐渐地，我发现她要的不是解决方案，只是一个可以让她肆意排泄情绪的垃圾桶。而我，就是那个桶。

她会在我为了一个重要项目通宵达旦时，打电话抱怨食堂的饭菜难吃。她会在我难得的周末休息日，拉着我聊上四五个小时，内容全是她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，一旦我想挂断，她就会说我不够朋友。

我成了她的情绪附庸，我的时间和精力被她无休止地压榨。

直到两个月前，我因为急性肠胃炎住院，高烧不退。我发微信告诉她，希望她能帮我送点换洗衣物。

结果，我等来的是她的一段长语音。

“啊？住院了？这么严重啊？哎呀真不巧，我刚跟客户约了美甲，实在走不开啊！你让外卖送点东西呗，多方便。对了，跟你说个事，气死我了，我们部门新来的那个实习生……”

我在病床上，听着她中气十足地抱怨了十分钟，没有一句是关心我的病情。那一刻，我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，彻底凉了。

出院后，我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买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，并学会了如何用手机和电脑进行同步录音。

我不再反驳她，不再试图跟她讲道理，我只是安静地听着，然后，把她说的每一句话，都清清楚楚地录下来。

林菲菲，你把我当垃圾桶，却不知道，这些“垃圾”，有一天会成为埋葬你的铁证。

我将“72”号音频拖进一个名为“菲菲的精彩语录”的文件夹里。里面，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71个同样的文件。

做完这一切，我关上电脑，洗漱，躺到床上。

没有愤怒，也没有快意。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
我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。一个让她为自己所有言行，付出代价的时机。

周一的例会，气氛有些凝重。

上周由市场部和策划部联合跟进的“城市脉搏”项目，在最后提报环节被客户否了，理由是“缺乏新意，与市场同类产品区分度不高”。

这个项目的负责人，正是林菲菲。

总监王涛的脸色黑得像锅底，目光扫过会议室的每一个人，最后停留在林菲菲身上。“林菲菲，你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策划，你说说，问题出在哪？”

林菲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她站起来，眼神有些躲闪：“王总，我觉得……我们的方案本身是没问题的。可能是……可能是客户那边的主观偏好比较特殊，他们不太能get到我们方案的亮点。”

这套说辞，跟她上周打电话给我抱怨时如出一辙。

“主观偏好？”王涛冷笑一声，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，“我刚拿到竞争对手‘风驰’的内部方案，他们的核心创意，跟我们被毙掉的方案几乎一模一样，但执行细节比我们丰富得多。人家上周五就已经跟客户签约了！你告诉我，这也是客户的主观偏好？”
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

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——方案泄露了。

林菲菲的脸色瞬间惨白，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我坐在角落里，低着头，看似在做会议记录，实际上，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她。

我知道，这事没那么简单。

因为“风驰”的方案，我看过。上周三，“风驰”的一个朋友向我咨询一些技术问题时，把他们的初版方案发给了我。当我看到那个方案时，我愣住了。那个核心创意，和我之前提给林菲菲的，不能说一模一样，只能说完全一致。

当时我还以为是巧合，现在看来，根本不是。

散会后，林菲菲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，周围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，窃窃私语。

很快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抓起手机就冲出了办公室。

不到一分钟，我的手机响了。

看着屏幕上“菲菲”两个字，我按下了接听键，同时，开启了录音。

“小鹿！你快出来一下，我在楼梯间！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听起来惊慌失措。

我慢悠悠地合上笔记本，端着水杯，朝楼梯间走去。

她一见到我，就扑了上来，抓住我的胳膊，力气大得吓人。“小鹿，你一定要帮我！王总怀疑我泄露了方案，他要查我！”

“怎么会呢？你没做过，怕什么？”我轻轻拍着她的背，语气温和。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眼神闪烁，支支吾吾地说，“我没有泄露给‘风驰’，真的！但是我……我把方案发给了一个人……”

我心中冷笑，鱼儿上钩了。

“发给谁了？”

“就……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，那个在猎头公司上班的学长，张扬。”她急切地解释道，“他说想看看我们公司的方案水平，好帮我参考一下未来的职业发展……我发誓，我只是想让他帮我看看，绝对没有想过要泄密啊！”

张扬？这个名字我听过。林菲菲不止一次在我面前炫耀过这个“人脉广、能力强”的学长，言语间满是崇拜和暧昧。

“那现在怎么办？你跟总监解释了吗？”我故作担忧地问。

“我不敢说啊！”林菲菲快要哭了，“我要是承认我把方案私自发给外人，就算最后查出来不是我泄密的，这个责任我也逃不掉啊！小鹿，我们是最好的姐妹，你不能见死不救啊！”

她紧紧攥着我的手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。

“你想让我怎么帮你？”我看着她，目光平静。

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，眼睛一亮：“小鹿，你不是跟‘风驰’的人认识吗？你能不能帮我问问，他们到底是怎么拿到方案的？只要能证明不是从我这里漏出去的，我就安全了！”

“我试试吧。”我沉吟片刻，点了点头。

她立刻破涕为笑，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：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！小鹿，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！”

我任由她抱着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。

救命恩人？不，我只是想让你在绝望的泥潭里，陷得再深一点。

回到座位，我给“风驰”的那个朋友发了条微信：“方便聊聊吗？关于‘城市脉搏’的项目。”

对方几乎是秒回：“等你电话很久了。”

我们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。

朋友叫李然，是个爽朗的姑娘。她一坐下，就开门见山：“我就直说了吧，你们的方案，不是我们偷的，是有人卖给我们的。”

“谁？”

“一个叫张扬的人。”李然说着，从手机里调出一张聊天记录截图，“这是他联系我们总监的记录，开价五万，一口价。我们总监看了方案，觉得不错，就买了。”

截图上，一个微信名叫“奋斗的阿扬”的人，赫然就是张扬。

我看着截图，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。所有的线索，都对上了。

林菲菲为了在学长面前表现自己，将公司机密拱手相送。而那个张扬，转手就将方案卖给了竞争对手。

真是……天造地设的一对蠢货。

“这个截图，能发我一份吗？”我问道。

“当然。”李然爽快地把图片传给了我，“不过，我很好奇，你为什么要查这个？据我所知，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不是你。”

我笑了笑，喝了一口咖啡：“因为，那个被泄露的方案，最初的创意，是我的。”

李然愣住了，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
她不知道的是，我查这件事，不仅仅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功劳。

更是为了，送林菲菲一份“大礼”。